朱践耳:交响乐海里冲浪的追梦者|朱践耳

来源:职场范文网 时间:2019-06-20 04:29:52

  人类精神世界里不能没有音乐,它是生活中的一勺盐,勾味百鲜。  年劭德高的作曲大师朱践耳先生,已年届九旬,曾任上海音乐家协会掌门人。“践耳”的大名之所以为人熟知,大抵是因他所写的《打得好》《唱支山歌给党听》《接过雷锋的枪》等风行一时的红歌,成为那个时代的代表作之一。其实,纵观其七十余年创作生涯,在音乐界更为人称道的是他在交响乐领域寻梦、追梦、圆梦所取得的卓著成果。煌煌十部交响曲,以及大量管弦乐、室内乐、钢琴曲、交响大合唱、舞剧、民乐合奏、电影配乐等作品,滴滴心血化为千百万个音符,有诸多上乘佳作屡获国内外重大奖项,蜚声国际乐坛。1991年荣膺上海市首届文学艺术“杰出贡献奖”,2001年被列入权威性《新格罗夫音乐大辞典》。
  五十余年前,笔者有幸拜识了这位前辈,发现他身上有好些看似矛盾又统一的双重性特质。
  朱老面容清癯,文文弱弱的没见他胖过,平日里少言寡语,不爱应酬。不可思议的是他如此单薄的躯体里却有着火焰般激情和巨大创作能量,纳于言而敏于行,是一位圈内少见的多产作曲家。
  清心寡欲的他不嗜烟酒,一杯酽茶足矣,写作困倦时居然会口含几片干茶叶嚼嚼,简简单单的生活与时尚无缘。而他的创作观念却很超前,比在学小青年还热衷于追逐国际新潮现代作曲技法,不甘人后爱尝鲜。
  他既当过“土八路”,又曾为留苏的“洋学生”,还是个偏爱老子哲学和古诗词的“老儒生”,又土又洋又尚古,三位一体。
  他的脾性温和,谨言慎行,几乎不曾与人红过脸发过火,但这位好好先生面对音乐界评奖中暗厢操作的不正之风,却有一股倔劲偏要叫板,不怕引火烧身,岂知失道者先告状,反诬“侵犯名誉权”。终了,被告席上的得道多助者胜诉是理所当然的。
  虽说朱老深居简出,可谓资深“宅男”,但他两耳亦闻窗外事,一直很关注国内外时势政局与音乐文化资讯,具有学者的质疑精神与对世事的洞察力,坚守自己的独立见解。别看他病歪歪的身子,骨头却很硬,在国难当头之时,怀有对祖国一腔忠贞与赤诚,表露出血性硬汉一面。
  凡此种种秉性必会体现于音乐作品中,形成其独有的鲜明音乐风格。
  自从进入暮年,朱老的额头上布满五线谱印纹,肠胃不好成了医院常客。现正忙于“还债”,为上海音乐出版社撰写《创作杂记》,校订并还要亲笔工工整整抄写全套交响曲、管弦乐、钢琴曲的总谱,有厚厚八大本之多,令人咂舌——出版的是手稿版本,且抄谱是无偿劳动,天大的工作量压在老人肩上真够重的。近日笔者上门造访,探望他和夫人舒群老师,聊起很多未闻的往年轶事,临走时朱老还送了全套器乐作品新版CD。一连聆赏了数日,感触良多,值得一书。
  “魔盒”熏染少年梦
  朱老的祖籍系安徽省泾县人氏,1922年生于天津市,他本名朱荣实,字朴臣,排行老五,幼年即随母亲移居至大上海。其父在天津开设了一家面粉厂,后因外资倾轧而倒闭,偏又染上时疫猩红热病,年仅三十四岁就英年早逝。
  性喜文艺的父亲属于开明一族,早在外国电影默片时代就很爱看电影,因为想听为影片配上的音乐,还购置了两架钢琴,请人教其女儿。待当三岁丧父的朱荣实长大后,因家道中落错失了学琴机会,只能靠自行摸索,谁知闹了个笑话,竟把钢琴谱上的低音与高音谱号混为一“弹”,左右手交叠到了一处,亏得二姐指点,才第一次感受到和声的奇妙。
  上世纪三十年代的上海是洋人“冒险家的乐园”,淘金者贪图享乐催生了西方娱乐文化在申城落地生根。当年,美军陆战队第四军铜管乐队常有公开演出,他听得乐而忘返。又拜师于中国口琴界鼻祖石人望先生,学起了手风琴,这种德国和莱厂出品的双排钮扣形琴键手风琴,风箱一拉与一推,会发出不同音高,还必须看专用的十线琴谱,它在俄国也很流行。每当演出口琴大合奏,朱践耳便担当伴奏,还上台演奏过由自己改编的韦柏《邀舞》手风琴两重奏。出于好奇,别有风味的钢片锯琴他也学拉过。
  朱践耳自小体质羸弱,上初中时气管炎日渐严重,到了高中每年会大口吐血,有半茶缸之多,幸好不是绝症肺痨,休学半年后才从高中毕业。从1940年起因病重在床上息养了五年,寂寞难耐,向朋友借来一台收音机,多舛的命运同时向他开启了音乐大门。
  朱践耳今日依然很感怀这段痛苦又甜蜜的时光。其时,上海处于日寇占领的“孤岛时期”,禁放英美这些敌对国广播,而盟友德国、意大利和沦陷的法国乃至苏联电台里轮番能听到24小时音乐节目。“魔盒”堪称“世界音乐大全宝库”。
  病中的他对贝多芬《命运交响曲》触动尤深,显然与他正处于人生低谷的痛苦心境不无关联。在听到法国印象派大师德彪西《大海》时,初闻那色彩变幻无穷的新奇音响效果令他惊叹不已,真想从三楼卧室走到底层钢琴上摸摸由哪些音构置成的,无奈实在挪不动身子。后又听到了肖斯塔科维奇荣获斯大林奖金的《第五交响曲》,令他倍觉新鲜。每到周日,电台按惯例还会播出整部西洋歌剧、芭蕾音乐,他很欣赏斯特拉文斯基的当代作品《春之祭》与《火鸟》,醉乎其中。
  收音机已然成为抚慰他心灵的良药和床侧的知音伙伴。他总喜欢躺着闭起双目,细细品味、想象、探究、体悟,不由遐想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写出动人心扉的大交响曲。
  朱践耳的处女作《记忆》由四首歌组成,时隔那么多年,朱老居然还能翻出当年手抄歌本,并用苍老沙哑的嗓音哼唱起来,很是用情地沉浸到童真年代。说真的,予我的第一感觉,并无初学者常见的稚嫩青涩,明显带有三十年代上海时行的雅致风韵。继《记忆》之后,刚从高中毕业的朱践耳又自己作词作曲创作了《春,你几时归》和《梦》等七首艺术歌曲,抒发了青少年敏感时期的浪漫情怀,难怪其妹妹会听得流下了眼泪,使他大为意外。他的老战友沈亚威(曾任南京前线歌舞团团长,《东方红》大歌舞中大合唱《占领南京》的作曲者)在1986年来沪相聚时,竟还记得《春,你几时归》等旧作,说起他曾听到团里女战士练声唱过此歌,歌中流露出的真情打动了他,可惜在革命年代里这种小资情调的歌不能上台唱给战士们听,没想到这些练声唱的歌却在驻地附近的青年学生中不胫而走,传唱开来了。

分类

关闭